今年疫情嚴峻，媽媽也不在家，我們過年自會一切從簡，可是弟弟和弟婦住在十五公里之外，我們家裡就只有四個人吃團圓飯，就覺得好冷清，我決定除夕吃團圓飯時，我們就開個視頻吧，讓家裡添一點熱鬧……
去年3月媽媽離開時，那一位負責殯葬事務的年輕人已經對我們說：“明年你們不可以慶祝新年，不可以拜年，不可以派紅包。”
我們也沒有問因由，其實，也不必追問，不管這是華人的傳統習俗，還是對媽媽的尊重都好，即使那年輕人不說，我們都不會有心情過年，媽媽不在了，新年團圓就少了一層意義。
只是我萬萬沒有想到，自去年3月中全國各地開始實施MCO後的一年，行管令依然在執行中，我們現在仍處於緊張和擔憂的狀態之下，政府宣佈新年SOP，不可以跨州，不可以回鄉過年，不可以到處拜年，我開玩笑地對媽媽說：“媽，你看，全國華人都很尊重你，一起陪我們不過年了。”
老婆煮出媽媽八成手藝
這一個充滿無奈的笑話，我相信媽媽也笑不出，如果她還在世的話，現在她也是很苦惱，每天困在家裡，不可以去巴剎跟其他安娣師奶一起吃早餐聊八卦，也不可以去鄰居家開枱打麻將，更難受的是姐姐和弟弟無法跟她拜年，一家人無法齊齊整整地吃一餐飯。
其實，自從爸爸去世之後，媽媽就不再煮團圓飯了，我們也贊成，畢竟媽媽年紀漸大，煮一餐團圓飯真的不簡單，她一雙手煮出六七樣年菜，我們都不想她太過勞累。
所以，自爸爸離開後的第二年，我們都上館子吃團圓飯。不過，媽媽偶爾還是會技癢，雖然團圓飯沒下廚，但她還是會擇一個日子叫大家回家吃飯，我想，即使她很累，但她心裡還是很享受煮一餐我們愛吃的菜餚。
那天我對老婆說：“今年團圓飯你可以煮兩道菜嗎？”老婆問哪兩道，我說：“一是媽媽常煮的滷花肉，二就是白斬雞。”老婆很厲害，媽媽不曾教過她煮滷花肉，她卻在去年的MCO 期間，憑着自己味覺的記憶，煮出這一道跟媽媽的手藝有百分之八十相近的滷花肉，至於白斬雞，那是每逢過年過節，媽媽一定會捧出的一道菜，沒有白斬雞，就不像是過年了。
至於今年不可以到處拜年，我也無所謂，因為家裡的親戚本來就不多，我每一年只是載媽媽去姨丈和舅母兩家拜年而已，姨丈也是在去年逝世，我倒是念着一年只見一次的舅母，那一晚她坐着輪椅出現在媽媽的靈堂時，我一看見她馬上就淚崩。我提醒自己這個新年要撥個電話跟她老人家問好，除了我們的馬來阿姨之外，舅母是媽媽現在最親的親人了。媽媽說過，舅母是她的長輩，所以每一年都要跟舅母拜年，這一點我記住了，如果明年疫情好轉，我會繼續跟這位長輩拜年，我就視之為媽媽的遺願。
每一年我都會在家裡舉行一次新年聚餐，我那一班舊同事老朋友都很喜歡媽媽煮的那一道黃酒雞，我跟媽媽說他們很愛吃，媽媽就會很開心。前幾年她只倒一瓶黃酒，近年她倒兩瓶下去，她說這樣煮才夠味夠嗆，我那班老友喝得滿臉通紅，媽媽就會樂起來。今年我們無法聚會，只盼明年可以相聚，到時我會叫老婆接手煮這道黃酒雞，也要倒盡兩瓶黃酒。
今年疫情嚴峻，媽媽也不在家，我們過年自會一切從簡，可是弟弟和弟婦住在十五公里之外，我們家裡就只有四個人吃團圓飯，就覺得好冷清，我決定除夕吃團圓飯時，我們就開個視頻吧，讓家裡添一點熱鬧，這是我成為孤兒後過的第一個新年，相信爸媽在天之靈，也是希望我們繼續開心過日子，我知道這並不容易，但是我們都在努力適應和學習中。
（光明日報／副刊專欄‧作者：曾子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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