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梁萬福（老年科醫生）、《明報》 「風吹過都覺得痛，一痛就痛到發瘋。」我的老同學「大麻成」形容痛風症的感覺。 他受過痛風發作之苦，慨嘆活到今天，紅酒不能喝、甜品不能食、海鮮不能碰，連老火湯與濃湯都是禁忌，應如何自處？ （香港訊）在港大時，我與大麻成和十多名同學一齊當上《學苑》編委。編委會成員雖來自不同學系，但目標及觀點倒是頗一致。我們畢業後仍保持聯絡，不過多在電子平台上，實際的聚首不算太多。尤其在過往3年疫情，真是相見時難、別亦難；就算昔日戰友決定連根拔起離開香港，我們亦沒有好好話別的機會。 直至今年初，防疫措施終於大解放，大家便立即來一次大聚會。因為我們都在耳順之年，要作出離港他去的決定絕對不容易，因此難得的見面機會，大家十分珍惜。 男性痛風機率高女性6倍 在這次聚會中，我重遇了大麻成及他的太太Daisy，怎知一見面，大麻成便向我訴苦：“阿福，我好慘呀！腳姆指無端端痛到飛起，住了兩天醫院，醫生說是痛風。那種痛，真是風吹過都痛，一痛就痛到發瘋！” 大麻成說話一向非常“應棍”（一矢中的），他這次形容也是蠻準確。痛風曾被人形容為“痛不欲生”的椎心痛。 不過，是否“無端端”便有待商榷了，大麻成確是痛風的危險分子。首先，男性患痛風比女性高出6倍，大麻成是男兒，當然危險成分高了；其次，年紀越大風險越高，以我們接近70歲之齡，怎樣算也不是年輕，風險必然是高了；再其次，大麻成之所以叫“大麻成”，除了名字有“成”字之外，身軀肥大亦是緣由之一。 而且大麻成患有高血壓及糖尿病，又喜好美食和紅酒。 怎樣看來他已是痛風症的“大好友”，因為肥胖、高血壓、高嘌呤飲食、含糖飲料，均是痛風症的誘因。 尿酸積聚關節致紅腫發炎 所以，我對大麻成說：“阿成，沒辦法啦！你是高危分子，痛風與人體基因和性別有很大關聯。痛風，簡單來說是尿酸作怪；當體內代謝功能出現改變，血中積聚過多尿酸無法排出時，尿酸最終會結晶積累在關節、腎臟等部位，引致關節紅腫發熱發炎。” “那些症狀，相信你是最清楚。縱使基因和性別無法改變，生活和飲食習慣可以改；所以，想預防痛風發作，一定要從飲食及運動入手呀！” “老友，當然知道，我已開始減肥。唉！‘人一肥，病就來’。越老越不可以肥！老婆大人已禁止我喝酒。天天看着酒瓶，一滴都沒有入口。真是遲早‘瘋’，是‘痛風’加‘發瘋’呀！”大麻成嘆道。 不過，言猶在耳，大麻成當晚不斷勸酒：“兄弟，喝啊！把酒當歌，人生幾何？”他除了為我們添酒，更為自己添上不知多少杯呢！ 自那晚聚會後，我有好一段時間沒見過大麻成。直至上星期，我準備從診所趕回醫院巡房之際，護士告知：“外面有一個病人，說趕不及預約，但想你看完他才走。” 啊，是急症嗎？好吧！應該還有時間。護士交來病人名字，竟是大麻成，不過，進來的就只有Daisy一人。 “噢，Daisy，怎麼啦？是阿成要看病？還是你呀？”我問。 “唉，當然是阿成啦！痛風又發作啦！痛到徹夜難眠，不能下床。他叫我找你，開止痛藥給他。” 大麻成是退休公務員，一直以來都在公立醫院求診及覆診，從未到過我診所。未能親見病人，便為他開止痛藥，實在是不安全做法。 半夜嘔吐腳趾痛到飆眼淚 於是，我問Daisy：“阿成究竟有沒有看醫生和吃藥？” “有。約5個月前一晚，他睡眠中突然大叫：‘腳姆指好痛！’真的痛到飆眼淚，更連續嘔吐兩次，終於被送入伊利沙伯醫院，住了2晚。醫生說他高尿酸，開了藥，又叫他做運動兼戒口。不過，上次痛完之後，就沒看過醫生。”Daisy回答。 既然大麻成曾在公立醫院看病，病歷紀錄自然能在“醫健通”找到。獲取同意後，我查看他的病歷及藥物名單。紀錄顯示：5個月前，病人因急性痛風發作（gout flare）入院治理。尿酸高確診為痛風症，曾處方降尿酸藥物及止痛風症藥物。 “Daisy，雖然阿成這次很大可能是痛風發作，但為安全之計，最好先做檢查。因為痛楚可以是其他疾病的先兆。不過，我查看‘醫健通’藥物名單，醫院曾給他止痛風藥物作備用，不如你吩咐他先服用這些藥物，看看能否奏效。若痛楚減緩而他方便行動，你再陪他來看我。好嗎？”我問。 2天後，Daisy陪同大麻成來了。阿成雖然仍有少許步履蹣跚，但人看來仍是精神。一進門，他便說：“阿福，你給什麼藥我都可以。總之，千萬不要再發作。” 改變生活飲食習慣 尿酸濃度降低15% 為何痛風患者需要調整生活及飲食習慣？ 痛風是尿酸結晶沉積在關節引致的疾病，尿酸本正常存於人體內，但當代謝功能發生改變，積聚的尿酸無法排出並引致發炎。 痛風症成因包括：遺傳因子、家族病歷、性別、年齡老化、藥物副作用等，但是自身飲食習慣也是其中誘因之一，因為體內尿酸雖然大部分由自然代謝產生，但仍有兩至3成是由食物攝取。 “古人常稱痛風為‘富貴病’，這可能是因為‘吃太多’之故。因此，如果飲食毫無節制，痛風自然較易發作。研究顯示，如患者能改善飲食習慣，血中尿酸濃度可降低15%。” 宜戒酒精含糖飲料 因此，我鄭重地說：“阿成，若你不想痛風再發作，就一定要調整生活及飲食習慣。飲食方面，盡可能戒掉酒精及含糖飲料。啤酒、烈酒、含果糖蔗糖飲料會在體內代謝成乳酸，乳酸會加速尿酸增長和影響尿酸排泄。” “所以，精製糖食品如蛋糕、雪糕等亦應避免。其次，注意蛋白質的攝取。不要吃含高嘌呤食物如動物內臟、蝦、蟹、蠔、海帶及乾燥香菇等。” “阿福，你不用說了！我已統統戒掉。我剛從台灣探完老朋友回來，天天和朋友吃火鍋，但我只眼巴巴看着他們吃蝦、蟹等海鮮，我一點也沒放進口裏。我只吃豆腐、菜和飲湯。”大麻成搶着解釋。 “什麼，吃火鍋？你天天吃火鍋還說自己沒‘越界’？”我嚴厲地說：“和你一起吃火鍋的‘老鬼’齊齊犯了‘伯仁由我’之罪。你痛得要命，全因為他們啊！要知道，雖然你沒有吃海鮮，但是精華吸盡呀！各類海鮮經數小時熬煮，湯底美味無窮。但同時，高嘌呤精華亦盡在其中呀！你喝了湯，想不‘發’都難！” 這時Daisy問道：“阿福，照你所說，連家常老火濃湯都不可以吃嗎？” “對。老火濃湯是導火線。我有病人每次吃完火鍋，痛風就發作。所以，還是戒掉火鍋較好。”我回答。除此之外，創傷亦會誘發痛風。 創傷亦會誘發痛風 年過50人士，如果發現經過長時間運動或踢球碰撞後，雙腳或關節痛，幾天不消腫，往往是痛風症初兆。而且關節痛楚不止在腳趾，身體任何其他關節包括：膝關節、手關節，甚至牙關關節，也可以發作。 “唉，阿福。我真的有點接受不來，活在今天的香港，老友離散，恆常活動消失。現在連個人生活喜好都要幻滅；紅酒不能喝、甜品不能食、海鮮不能碰，現在連濃湯都是禁忌，你真的要教我應如何自處。”大麻成哭喪臉嘆道。 不過，未等我回應，Daisy已說：“阿福，你不用操心啦！我會開解阿成。人老了，終有一天身體自然會出毛病。這點我相信阿成也知道，只不過心理還未準備好。” 是的，當社會、氣氛、環境、家庭，連自身健康都在轉變時，事實是難適應。因此，我們最好能互勵互勉，積極樂觀，盡量調適，做好迎接各項轉變的功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