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爸的春節在感謝神恩這段日子就開始了。
春節，最是爸爸喜歡的日子。爸爸對於節慶的降臨所表現的喜悅是溢於言表的。雖然爸爸已經去世42年，我還是記得爸爸的開心。他很認真地為朋友準備的堂號、春聯、橫批等等繁瑣的書法工作並投入了非常專注的精神。飯後，當爸爸收拾好客廳，鋪張紅紙書寫相應的新春賀詞和對聯，全家人都鴉雀無聲，好讓爸爸能夠盡快完成他的傑作。
沒有想到自去年開始，我也迷上了春聯的書寫，覺得這是有意義的文化活動。
春節在我們華人心目中是非常重要的。年輕時候我居住的地方，是一座與農莊毗鄰的小鎮。平常的日子，老鄉們與爸爸的生意來往會比較頻密，他們的友誼是通過豬飼料的買賣建立起來的。
在那個年代，工業活動匱乏，勤快的老百姓多數養豬、養雞養鴨兼種菜，今天已經非常難得。他們雖然粗獷，但是為人率真，多年來往，已經和父親結下深刻的感情。所以父親為他們書寫春聯或堂號，是完全不收取費用的。
對人尚且那麼認真，對於答謝神祇更不必說了。他們是屠殺整頭豬崽祭拜神明的。最令我感動的是，有時候，他們竟然切割四分之一隻贈予我們，這是多麼的慷慨呀。我們家只有5口，怎麼吃得完呢。然而，從這裡看到粗獷的鄉人對文字的尊重，對文人的崇敬。
春聯換豬肉
以春聯換來的豬肉，祖母在保存五花肉時用的方法是：買一桶食油來油炸。經過大火油炸的肉是無比香脆的。小時候我們爭得最厲害的就是它。當我逐漸長大，我的祖母每一年都會有某種程度的感嘆：
“我們在這裡吃到吃不完。她卻在那裡挨餓。”
聽見祖母的哀傷感嘆，爸爸也會有傷情。何況父親是一位孝子，和祖母相依為命，聽進耳朵肯定很傷心。年輕的朋友也許不知道，我卻明白我祖母是睹物思人，想起遙遠在中國的姑姑（祖母的女兒）沒有口福。
不過，我的祖母是明白人，感嘆過後也就罷了。她也知道，爸爸無能為力，只能餬口飯養我們長大。有一年爸爸終於搭上海路的客船，送給姑姑2桶食油，祖母真的忘記闔上嘴巴。開心呀。
時光荏苒，苦難的日子已經飛快地流逝。迎接而來的是如何平衡到手的好日子。縱然政治鬥爭在慣常中進行。春節還是要過，春聯仍然要寫。
接下來的我的春節，是從寫春聯開始的。
（光明日報／評論．作者：小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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