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次談過一些西洋著名樂曲被填上粵語歌詞的實例，要填得充滿優美詩意，或是賣弄低俗不堪的粗言穢語，全看填詞人的個人修為與心態。
有一首俄羅斯民歌《Song Of Volga Boatmen》，是描寫在伏爾加河畔的縴夫拉縴勞動的情景，也不曉得是否從葉菲莫維奇那幅著名油畫《伏爾加河上的縴夫》產生靈感而作。此曲很早就被譯成華語版本《伏爾加船夫曲》，由斯義桂主唱，成為當年傳頌一時的藝術歌曲，歌詞是：“哎喲嗬，哎喲嗬，齊心合力把縴拉！哎喲嗬，哎喲嗬，拉完一把又一把……”號子配樂由弱至強，在力度的變化上甚有層次感。
藝術歌曲變托米上天台
可是此曲一譯成粵語版後，藝術意味卻蕩然無存，變成令人哭笑不得的低俗搞笑歌。它出現在“七日鮮”時代的香港粵語殘片《水觀音三戲白金龍》中，片中描寫有錢少爺新馬師曾為追求捕魚維生的美艷蜑家妹林丹（當然不是如今那個中國羽球天王，而是另一同名同姓的六十年代香港女星），不惜紆尊降貴，去做托米的苦力。奀挑鬼命骨瘦如柴的新馬仔，在超級傍友鄧寄塵從旁打氣下，托着一大包米從樓下一層一層爬樓梯爬上八樓天台，邊爬邊唱這首改編自《伏爾加船夫曲》的《托米歌》：
“搏命出力，確係苦極，挨上天台我就梗瞓直。要做苦力，監硬出力，藍線包裝，我托住好吃力。縱有氣力做人難搵食，嘆我搏命為情挨苦力。的起心肝，頂硬出啲飲奶力，樓梯彎彎曲格外嘥力。我搏命出力，梗係出力……”
聽到這樣的搞笑版，實在難以領悟到勞動階級為生活奮鬥的苦況，只能為一首藝術歌曲被如此糟蹋而啞然失笑。
五六十年代有一首由Johnny Kidd & The Pirates唱的節奏明快西洋搖滾樂曲《Shakin’ All Over》，後來卻被改編成粵語殘片《玉面女煞星》中的插曲，由蕭芳芳和呂奇合唱的《夜總會之歌》，它另一個歌名是更加搞笑的《郁親手就聽打！》，且來“欣賞”一下其滑稽歌詞：“歌聲鼓聲歡欣舞若狂，瘋瘋癲癲打手四面望，兩對眼核放光，推推踢踢似頭野狼。歌舞玩弄惡黨，郁親手就聽殃……”
我小時候一聽到那句“兩對眼核放光”，就忍不住笑出來了！還要警告人家不要亂動手，不然就揍你──郁親手就聽打！打鑊金嘅你嘆！
我很喜歡奇連伊士活最初走紅的意大利式西部片三部曲《獨行俠連環奪命鎗》（A Fistful Of Dollars）、《兩虎追兇》（For A Few Dollars More）和《三虎鎗》（The Good, The Bad And The Ugly），其中一個主要因素是深愛Ennio Morricone充滿張力的大師級強勁配樂，的確慷慨激昂，扣人心弦。
可是，在我唸初中時，竟聽到“麗的呼聲”播出一首取調自《For A Few Dollars More》的粵語小曲，演唱者唔知乜誰，歌詞竟然是：“賊仔，企定！郁親，攞你命！”（不止“郁親手就聽打”咁簡單，甚至“郁親手就攞你命”！）天啊！縱使要配合奇連伊士活持鎗與壞蛋賊徒對峙的情景，也不必寫得如此核凸騎呢吧？假如Ennio Morricone聽到自己的傑作被人如此糟質作賤，想必會仰天長嘯三聲後吐血身亡！
文:/李系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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