專題副刊

【勇闖撣邦罌粟地6】一人一故事 果敢兵戰火線下求存

特約報導 +攝影 \陳潭深

娃娃兵在非洲很多,在緬甸撣邦也有不少。在果敢,我們除了給孩童開辦羊圈學校,也對那些扛槍的同盟軍人,特別是年輕的士兵有責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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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盟士兵是我們在政府樓接觸的對象。

在果敢,許多同盟軍士兵在孩提時就開始了他們的民兵生涯。第一位與我近距離接觸的士兵叫魯建強。在2004年4月25日那天他已18歲,不算小,他是在13歲時加入彭家聲領導的緬甸民族民主同盟軍(MNDAA),簡稱果敢同盟軍。

那年在果敢期間,因需要等待安排時間去見彭家聲,就想利用多出來的時間去看看一些與事工有關的地方。魯建強就受指示帶我們去大水塘,那曾是臭名昭着的罌粟產地。

好像當地人那樣,小魯有深色皮膚但看來比一般人開朗,可能是因他有張肉乎乎型臉。他身披深青同盟軍軍服,與腳上的一雙塑料拖鞋極不對稱。小魯是土生華人,來自煙農家庭。成為孩子兵後,小魯就與扛衝鋒鎗的成人士兵一起生活。幾年後,小魯就開始在彭家聲的老街官邸站崗。到了每年九月的寒冷雨季,小魯也會被派到大水塘的叢林地帶看守,防止農民在深夜偷偷出來在地裡撒罌粟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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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4月26日我在昔娥見了另一名少年兵,也是18歲。他沒上過學寫不出自己的名字,為此而顯得尷尬。還有,他對掛在自己肩上的老舊衝鋒鎗,也顯得不自在。這名少年兵就那樣一個人孤單地站崗,看守這棟老街郊外的舊果敢同盟軍司令部。

娃娃兵槍殺路人

娃娃兵在非洲很多,在緬甸撣邦也有不少。在老街我曾遇到一名看來不到10歲的小兵。他正在一家攝影店裡整理他的過大軍裝,相信預備拍照。我正要捕捉這小兵的有趣鏡頭時,他忽然大聲責罵我,向我做出不友善的手勢。我立即以抱歉手勢示意,安靜走開。我聽說過娃娃兵在老街街頭,在隊長的允許下,有過槍殺手無寸鐵路人的記錄。

有研究分析兒童當兵的因素,一個是在沒有受教育和工作機會下,當兵是兒童離開缺乏安全感的環境之方法。有些較有“冒險精神”的兒童,覺得參與武裝衝突事件頗好玩,可贏取名聲,羨慕甚至能藉此報仇。

在果敢,過去多年來因對抗仰光軍而犧牲眾多同盟軍人,需不斷填補成年士兵人數的不足。政府承諾照顧犧牲軍人留下的家屬,一個做法是吸收所留下的男童加入同盟軍,使他們吃住有着落。在果敢沒戰事而又不能栽種罌粟下,許多貧困農民願意讓孩子加入同盟軍。

忠貞少年兵 主席睡了我才能睡

在果敢,我們除了給孩童開辦羊圈學校,也對那些扛槍的同盟軍人,特別是年輕的士兵有責任。

在2005年11月,我和妻子已得到彭家聲主席的批准,可自由出入老街特區政府樓,接觸當職的政府官員和同盟軍人。

在11月17日那天,我們接近了兩名在休息的士兵。

周正榮是第一位接受福音的少年兵。

第一位少年兵是17歲的周正榮,他在12歲加入同盟軍。正榮的個子看來比同伴弱小,羞怯寡言。他只上過一年小學,可能因不大識字而缺乏自信。正榮是來自果敢東部的大煙種植家庭,小時就失去母親,他與家中的其他名兄弟姐妹都當上同盟兵。雖然害羞少說話,但在同伴面前,他接受了我們為他的感冒禱告。另一名少年兵是20歲的楊繼學,來自老街貧民窟大平掌。

同盟軍中有少數是女兵

翌年11月我們回去老街特區政府樓見了周正榮,得以更進了他並交些讀物給他。第三次見到正榮是在2007年10月在南里,那地點曾是果敢同盟軍的軍校,後來改為監獄一段時期。正榮對我們說:“我知道你們會來看我!”我和妻子發覺當年19歲的正榮看來比前兩次健康多了,個子也好像高了些。

狗肉是美味珍品

當時正榮和他的幾名同伴從老街政府樓被調派到南里看守舊軍校址才不久。正榮看來清爽多了,說話也多了,雖然還是有點羞怯。南里哨站的工作環境較政府樓輕鬆,那棟建築破舊,看來沒什麼特定用途。在那裡,這幾名年輕的士兵猶如擁有整個環境,上面沒有老兵監督他們,我們也因此有很多時間與士兵交流,瞭解他們。

過後,幾名士兵帶着木棍出去,說要到附近的甘蔗園獵野狗。對這些缺乏營養的士兵來說,狗肉在南里哨站是美味珍品,能補足身體所需的蛋白質。難怪這些少年士兵在這僻靜的崗位活得那麼寫意。

參觀叢林中的南里“獻色”廟。

南里的其他地方遍佈叢林,散發幽暗世界的氣氛,在這裡不遠處,有個供獻祭叫“獻色”的廟址,可說是人與鬼魔精靈打交道的地方。據說一些當地賭徒準備到賭場搏殺前,或毒販走私海洛因到中國前,會先到“獻色”廟宰殺豬牛雞等牲畜,取其鮮血獻祭,以求祝福或庇佑。在每月的某些日子,“獻色”總是瀰漫着血腥味,血從祭壇石板上流到壇腳下周圍,獻祭者則用黃符紙將血吸起拿去燒,去拜祭。

彭家聲的近身保鑣沈朝貴。

在果敢幾年間,我們接觸了不同處境的同盟軍少年兵。2007年10月4日在彭家聲的官邸裡, 我們遇見了19歲高瘦的沈朝貴,他是彭家聲的一名保鑣。朝貴也沒讀過多少書,但肯定的他是一名出色士兵才能當彭家聲的保鑣,“我的手槍可連發25枚子彈。”這名樣貌俊美的少年兵說他來自山區,當兵3年了。他還補上一句:“只有主席睡了我才能睡,一般上是晚上10點。”

染毒癮老兵 回頭已是百年身

當我和妻子在與少年兵交流時,相信一些老兵會以各種心態在旁觀察。2006年11月,有個老兵說想見我們,因要“悔改和接受洗禮”。在11月10日的早上,我們去到楊德夫婦的家,就在老街中心,靠近彭家聲的“雙鳳塔”附近。楊德40歲,來自雲南臨滄,當兵14年了,當時已退役。他的妻子李小三年32歲,也是雲南人。

主動要“悔改”的楊德夫婦。

在談話中,楊德透露過去曾參與賭博詐騙,賺了不少錢投資在老街產業供出租。他本人駕駛一部黑色四輪驅動休閒車,擋風玻璃及窗玻璃也全黑,是一般有權勢的果敢人標誌。這一切成就並沒給這對夫婦帶來平安,我們在瞭解了楊德的問題後,就給這對夫婦分享聖經話語和輔導,然後帶領他們接受耶穌作救主的禱告及做其他必要的事。

一年後的10月1日我們回到老街探望楊德夫婦。李小三說她的丈夫現在已“很少回家”,因他已深深墮落在“小麻”(也稱為“瘋丸”)毒癮中。我們無奈地離開楊德的家,深知果敢長久以來受幽暗權勢的控制,被毒品癮緊緊捆綁的人在老街多得是。

楊德的故事使我想起楊紹華,我在2005年11月12日第一次認識的,也曾讀到他成功戒毒脫離了9年的海洛因毒癮的見證故事。

當年39歲的楊紹華來自雲南保山,曾在當地大學修讀歷史課程。據悉他在22歲那年因逃避一宗訴訟案潛入緬北的密支那鎮,在那兒當了學校老師,後來做玉石生意而發了財,但卻染上了毒癮。

就在錢花得清光前,他跑到金三角的一所教會辦的戒毒所求助。在2005年見到他時,紹華已回到老街,樣子看來清爽了,還參加我們在老街的福音聚會。在2007年的10月1日見到他時,從紹華的邋遢形象看出他再次陷入毒品深淵,不久聽說他暴死在老街街頭,享年41歲。

知青尋出路 蟬過撣邦打天下

在同盟軍的老兵中,肯定也有些“知青”,常偉強就是我在2005年認識的一位。

知青是中國文化大革命(1966至1976)期間的一個產物。在那動盪的十年期間,毛澤東將國內的中學生組成紅衛兵,主要是用來對付政敵勢力。當文革失控時,毛打發學生下鄉上山“向農民學習”。就那樣產生了疏離的一代人,前途完全遭毀滅的知青。在失望之餘,一些下鄉到雲南的知青跨越中緬邊界,去到撣邦找出路。常偉強也在雲南安頓了20載後,溜到果敢去碰運氣。

經常一身同盟軍裝打扮的常科長當時已55歲,因着他的文化水平和在解放軍的服務經驗,常偉強很快的成為老街特區政府執法組的領導。以知青背景在撣邦打出天地,最出名的算是彭家聲的女婿林明賢。林明賢是撣邦第四特區主席,林主席在岳父落難時給予了庇護。

與少年士兵接觸後,覺得他們較為單純、忠心、受教、易適應和順服,難怪彭家聲也多使用少年兵作為近身保鑣。他在2009年8月被緬政府軍驅趕到勐拉,還是繼續信任少年兵。2013年3月在勐拉最後一次見彭家聲時,也是由年青同盟兵小強接待我們。

在果敢失守後,同盟軍有3選擇:一是被緬軍吸收為邊防士兵;二是離隊回家務農;三是跟隨彭家聲外逃,據說去了勐拉的同盟軍有700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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