專題副刊

【勇闖撣邦罌粟地4】毒品氾濫聲名狼藉 入境果敢壓力大

特約報導 +攝影\陳潭深

中緬邊界是隱秘的販毒世界。每當昆明班車進入邊疆的鎮康縣,我們的心率自然加速悸動。這段公路要通過的檢查站太多了,持槍的軍人上車檢查我們的證件,詢問我們來邊疆的目的。他們就是好像永遠不相信乘客所給予的理由,原因是此地既不是旅遊景點,也不是就業場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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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傘農貿市場的傣族小商販。

20年前,從中緬邊疆返回雲南省會昆明的路段會給心率帶來很大壓力。據我的計算,從雲南省南傘邊鎮到永保橋橫跨瀾滄江(即湄公河)之前,乘客就得通過10個檢查站,特別在龍鎮橋和紅旗橋站都受到仔細檢查。那些當值的邊防武警多數年輕且兇巴巴的,不是講話聲量太大就是語氣不好,簡直是把所有乘客當作毒販看待。一般上,他們叫我們都下車,然後慢慢搜索每個包包,打開裡面的物品,還用鼻子嗅嗅,有時還把乘客的座位反轉過來查看,或研究車廂內各部分。

撣邦是惡名昭彰的罌粟產地。

有時,武警會對某些乘客就地搜身,一些不幸的乘客會被令將車上行李取下,留下來作進一步的盤問。有一回就見過乘客和武警發生口舌爭論而當場被打得鼻血滿臉。通常,這些公路檢查都會使得回昆明的車程耽誤兩三個小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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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150年前,中國西南部是世界首要罌粟生產地和鴉片配送中心。雲南省根本就是一大片罌粟園,煙農普遍上是山上的少數民族,而漢人則向他們收購煙土。

在清朝時,毒品已形成了全國性災害,摧毀了千千萬萬癮君子的性命。清政府在1830年代至1840年代曾兩次執行禁吸食鴉片和禁種罌粟。可惜由於人民的貧苦和官員的貪污,禁煙行動沒成果。

怒江紅旗橋攔阻撣邦毒品流入

以毒養軍發毒品財

煙害一直與中國糾纏不清直至1949年10月成立中華人民共和國,到了1980年嚴厲法律使到種罌粟和吸鴉片幾乎在中國消失。

只是實際上中國是把煙毒遷移出境外,使長久以來種植大煙的緬甸成為世界最大毒品輸出國。打從1948年獨立後,緬甸就陷入內戰,叛軍集團為對抗政府軍,向在少數民族區內活動的大煙農民和商販徵收稅務。

在較早時戰敗退守泰北金三角的中國國民黨軍人,也大搞“以毒養軍”的販毒生意。在撣邦當值的緬軍統領則勾結當地的毒梟,為運毒的馱隊提供武裝庇護,大家一起在深谷密林裡發毒品財。

到了1980年代,撣邦已是世界第一毒品產地。一份報告指在1988至1989年,有90%的撣邦鴉片是沿着撒爾溫江以東的邊疆叢林馱運至泰國邊界,並在那裡被加工提煉成海洛因。隨着泰方加強監控和管制,毒販則選用新管道。

當我與妻子在2003年開始我們的“胡楊計劃”時,已有超過半數的毒品改道通過中國運出海外,多間海洛因提煉廠開設在毗鄰中緬邊界的撣邦,使雲南再次淪為走私毒品溫床。難怪任何出現在南傘的外地人,會被懷疑與毒品有關。

同盟兵魯建強是我2004年的嚮導。

入住邊疆客棧 被三公安查房

在2004年4月20日,我從保山乘公交車到達南傘時已接近傍晚6點鐘。那是我第三次進入果敢,妻子雁虹沒同行,我邀請了一位昆明教會領袖王弟兄同行,為讓他去果敢觀察可否今後一同參與胡楊計劃事工。班車抵站後,我給何峰撥了電話,也照他指示先在南傘找個地方過夜,以讓他安排明天通過南傘關卡合法過境。

當晚我和王弟兄就投宿在一間較寧靜面向大街的招待所。夜幕低垂的南傘街上車子行人三三兩兩。唯一熱鬧的地方,是供飲酒和小吃的街邊攤子,顧客對瀾滄江啤酒和傣族燒烤小吃特別喜愛。

我和那位中國弟兄入住樓上的雙人間,入睡後被敲門聲吵醒。在中國的旅館,夜間敲門有兩個可能性:小姐提供按摩服務或公安突擊查房。

搜索25分鐘

“查房!公安。”是個男人的聲音。我立即起床開燈,開門之前望出窗外,看到一名持槍公安人員站在街旁瞪着我們的房間。透過門眼看到外面有三名穿着制服的警員,進來後,為首的自我介紹他們屬南傘邊防派出所的武警。之後他與一名武警進房間, 留下另一名在門外把守。

武警首先翻閱我們的證件,然後檢查我們的行李。一名武警對我的靴特感興趣,仔細研究靴跟好幾分鐘。他的同伴則提起我那已捲好的睡袋,兩手從不同的角度用力去按去壓,後來又把頭伸到窗外在找東西似得。搜索了25分鐘後,那名帶頭的武警說外國人在南傘過夜是必須先向當地的公安派出所登記,如果明天我不打離開,就得親身到派出所登記。

翌日我和王弟兄先溜到南傘農貿市場看趕集,過後既沒接到何峰來電就跑去南傘派出所做個登記。中國自1978年對外開放以來確實立了此條文,為的是監督外國人行蹤。但事隔多年,此法令已不管用了。

緝毒大隊長親送 順利過海關我和王弟兄一直等到傍晚7點鐘,終於來了兩個人,一位穿公安制服,另一位身披黑色夾克,剪中國男人喜愛的平頭裝。他介紹自己姓楊,是臨滄公安局的緝毒大隊長。楊隊長說他要帶我們通過南傘國門進入果敢。我們上了楊隊長配有墨鏡的黑色四輪驅動車,來到國門前,楊隊長下車走進海關移民處。幾分鐘後,楊隊長走出來叫我們提本身的行李入關卡接受海關檢查。一切就是那麼順利,過了關卡就是果敢,在那裡楊隊長及何峰等人已在等候我們。

看來楊隊長是位有相當權勢的中國官員,我不便問為何由楊隊長親身帶我們過境,並陪同到老街。在車上我才憶起,曾在何峰家見過楊隊長和其他中國官員,而且不只是一次。這使我聯想到楊隊長配合何峰的幫助,就一直在監視我和妻子在果敢的一舉一動。何峰可能是中國線人,這是我第三次進入果敢,加深了我感覺到老街的人都不簡單,有複雜的背景。雖說果敢已停止種植罌粟,但毒品仍然是這裡最大的問題。

毒販小徑狂奔 遇持槍老緬人

行文至此,我必須交代上回只略略帶過關於楊鴻昌帶我和妻子出果敢回南傘的關鍵細節(見上週五副刊勇闖撣邦罌粟地報導)。

在2003年10月,我們夫婦倆所走的小路是毒販慣用但較安全的路段。只是我們須不停地跑完一段長有灌木的斜坡,以儘快離開南傘邊防人員的視線範圍,那才真的要命!背上揹着沉重的背包跑坡實在吃不消,而年輕的楊鴻昌又不斷催逼我們不可慢下來。最後我們實在跑不動了,唯有蹲在灌木旁喘氣,兩分鐘後才繼續以快步走到達平坦玉米園和稻田。

就在心率稍穩定後,兩個男人從一棵樹後面閃出。從他們的膚色和面貌看來是老緬人,其中一人招手示意我們停下。他身穿籠基,手中握着一把衝鋒鎗之類的東西。在果敢常聽人講述持槍的老緬人欺壓當地人,搶奪財物及殺人等傳言。

我們只能以手勢溝通,那兩名老緬人要我們打開包包,其中一人扭開了我的牙膏管,擠出一些牙膏用鼻子嗅。當時我也拉出那封果敢政府發出,蓋有紅色印章的信函給他看,內容證明我是受彭家聲主席邀請到果敢的馬來西亞新聞工作者。那兩名老緬人肯定看不懂,但有可能認得果敢政府印章,彼此討論後,示意我們走。遇到危險時刻,有妻子同行的確是個祝福,肯定她像位端正虔誠的阿姨!再說,哪有毒販帶着妻子,穿越惡名昭彰的中緬邊界叢林走私毒品?

欠賭場兩萬元

我們三人在兩個小時後平安潛入南傘,而楊鴻昌也願意接受耶穌的救恩。然後,他透露未婚妻楊彩在前一天曾表示願意接受耶穌,只不過他們有個大問題:兩人在賭場裡輸錢而欠了兩萬元債務。

當時我們也沒時間追問鴻昌有關賭債詳情。但在2004年4月回果敢時我再沒看到他們,還好像聽說楊彩因帶毒品前往昆明途中被捕(註)。

彭家聲(右)批准了我們的辦校計劃。

在第三次回果敢的目的,主要是希望彭家聲允許我們在老街開辦孩童教育班或年輕人職業培訓課程。在我的簡單思想裡,類似的活動能給我們一個合法理由,解釋我倆不斷地進出果敢的原因。我在2004年4月29日的早上見了彭家聲,並得到他口頭同意我們的辦校計劃。

註:2005年3月23日在老街那天,從何峰口中,證實這使我和妻子悲痛不已的消息:楊彩在2004年4月間攜帶3公斤毒品被捕,過後同年6月被判死刑。但由於當時楊彩懷孕而改判15年徒刑。楊彩是否為償還賭債被逼鋌而走險?中國警方當時也扣留了楊鴻昌盤問,但因沒證據而把他放了。肯定警方也懷疑過我倆,這次才由楊隊長親自出馬處理我的過境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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