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家風景】 母親

養兒一百歲，長憂九十九，這句話還是騙你的，因為長憂一百零一才對。從孩子在媽媽肚子裡，媽媽就開始面對各種別人告訴自己，或自己想像力過於豐富而出現的擔憂了。

我讀簡媜的《母者》時，還是個大學生。對於母親，或是說母親這個身份的理解，來自於我自己的媽媽或是身邊當媽的人，比如阿姨、外婆、奶奶、伯母。雖然兒歌說天下的媽媽都是一樣的，實際上每個媽媽都不盡相同。簡媜的文章一段描述女人要成為母親的堅定心情，我朦朦朧朧地似懂非懂。其實不是全然地感受不到那種心情，而是在那個時候，成為“母親”這件事與我仍有很大的距離，成為母親仿彿要上刀山下油鍋，可是那麼多的母親卻是那麼的義無反顧，毫不猶疑，甚至非常期待孩子的降臨，那時候的我覺得很好奇。

我仍記得文章中一些小小的片段，比如有一小段的對話，問這個女子，是不是願意走上世界上最痛苦的道路；是不是願意捨身割肉，給一個可能拋棄自己的人等。那些問題看來答案都該是勸人放棄，可最後女子都堅定地回答說她願意，她願意成為一個母親。

這些文章的小片段，在我成為母親的那一刻，我也有了自己的答案：是的，我願意。

這麼困難，要拋棄這麼多，得到的可能非常少，甚至不求有所得，這就是偉大了吧？我其實不太喜歡人們把“偉大”這字眼套在母親或父親身上，怎樣才是偉大，如何偉大才算得上偉大，很難說清楚，反而徒添壓力。每天給小孩做便當就很偉大，買外賣就不偉大嗎？我常碰到一些職業媽媽們這樣自我詰問。又或者，積極上班當孩子表率的媽媽很偉大，那麼在家耕耘自己一畝三分地的全職媽媽就不偉大嗎？這時候又換成全職媽媽要發出靈魂的拷問。因此每到母親節、父親節，總覺得鋪天蓋地的強調母愛父愛偉大的廣告很讓人有點受不了。

父母之愛的偉大，也許不在有沒有給孩子，而是在他們願意走這人間最艱辛困難的道路上已經表現出來。如何的艱辛，那就是道路阻且長，日日行路難。生小孩前，只是偶爾逗逗別人的孩子玩，一點壓力都沒有。等到生了小孩以後，才知道古人告訴你：養兒一百歲，長憂九十九，這句話還是騙你的，因為長憂一百零一才對。從孩子在媽媽肚子裡，媽媽就開始面對各種別人告訴自己，或自己想像力過於豐富而出現的擔憂了。

母親節過得像愚人節？

儘管如此，踏上母親之路仍是愉快大於迷惘苦痛的。我想世間沒有哪一份工作可以給予自己這麼多的挫敗，也沒有哪一份工作，可以在挫敗裡面伴隨着那麼多的甜蜜，能一瞬間治癒挫敗帶來的痛苦。我常感謝自己回答了內心的詰問，告訴那個來自內心深處的聲音，說我願意當一個母親，另一方面也感謝上天，真的讓我當上一名母親，可以去經歷當母親的快樂和痛苦。我身邊不乏沒有孩子的朋友，有些是自己的選擇，有更多是身不由己的無奈選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