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秋一過，月餅就淪為倉底貨，商家總不能把月餅送回倉庫隔年再賣，只好一折再折，折無可折的話就只能銷毀。所有的節慶食品大多有相似的命運，節慶前大量生產，節慶一過如同敝屣，棄之而不及。有些節慶時間比較長，有較長的時間去消化，有的則只有短短的一天，萬千準備在一晚夜之後老去。吃不去的食品，節慶之後多半不想再碰，浪費幾乎成了無可避免的事。
我不嗜甜食，家人因家健康因素早已遠離甜食，小時候中秋總會出現的月餅現在已經鮮少出現。以往慶祝中秋，為了應景還會買一兩顆月餅來切一切，多人分食，再甜再膩也能吃完一顆。真的非常怕那甜膩，還可以選擇裡面有蛋黃的月餅，多少能平衡掉一些甜度。
小時候也常吃潮州月餅，除了一般的蓮蓉豆沙，還有雙蒸梅菜，甜的餅餡兒裡頭夾着肥肉，意外地和諧，餅皮是層層薄片疊成，那是我還頗喜歡的味道。只是對甜食的喜愛畢竟很有限，一年吃一兩片算是應應景，過過癮，賞月玩蠟燭聊天團聚才是正事。成年後，中秋還是會和親友相聚，但大家對月餅興趣已經低到了谷底，連賞月時都懶得把月餅切開。有巧思的親友開始自製燕菜月餅，不甜不膩，很受歡迎，吃燕菜月餅也算是一種應景方式，如此吃了好幾年，大家似乎吃膩了，就不再做了。
今年應小孩要求買了兩顆貴得離譜的冰皮月餅，中秋前就已經切開來吃，味道是現在流行的新穎口味──芒果口味以及榴槤口味。這月餅比一般的月餅個頭小，價格卻不輸其他月餅。吃起來並沒什麼特別，雖然滿口芒果和榴槤味，口感卻還是一般蓮蓉，如此混搭讓我難以適應。想起小時候那種簡簡單單的蓮蓉或豆沙口味的月餅，不禁初老病發作，覺得人不如舊，食品也同樣地新不如舊。
把美好甜膩留在過去
這種懷舊情懷，在我看見菜市場的小攤上販售有段時間不見的月光餅時，發酵至最高點，興沖沖地買回家給小孩看，並告訴他們那也是我小時候吃的應節食品。月光餅口感如何，我早已記不清楚，人總是很容易美化記憶，也把這份經過美化的記憶和小孩分享。小孩聽完自然會翹首以待，玩過燈籠蠟燭就圍過來等我打開袋子，掰下一片片大家分食。
月光餅味道很質樸，粗粗粉粉帶着甜味，實在說不上多好吃。也不知道是本來口感就是如此，還是經過多年的改造，它變成這樣，又或者是剛好這家廠商的月光餅味道就是如此。只是我們吃的是回憶，那回憶不是我小孩的回憶，他們寧可吃燕菜月餅、冰皮月餅，也不想多碰我跟先生的兒時回憶月光餅。剩下的半個月光餅，只好放入冰箱慢慢吃，讓我得以在中秋之後仍時不時回憶過去。同時也提醒自己明年別再沉醉過去又去買一片月光餅，這份美好甜膩就留在過去。
文/葉君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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