專題副刊

香港手譯人蘇劍雲 說出聾人心聲

觀看體育直播,沒有運動員的激情歡呼、沒有現場的環境聲音、沒有專業評述,這大概是聾人們欣賞東京奧運時的感覺着手語傳譯員充當聾人與世界的橋樑,幸好有他們,東京殘運才能真正跨越界限,全民參與。

蘇劍雲擔任手語傳譯員已經10年,曾“演出”過不少節目,例如《香港亂?》、《識多一點點》、香港《特首選舉辯論》,8月24日開幕的東京殘奧,是他的最新挑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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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語傳譯員蘇劍雲(圓圈內)為港台奧運節目做手語傳譯,不時為冷門項目創作新手語。

手語是一種使用肢體動作、臉部表情表達意思的語言,主要使用者和使用對象是聾人。

未看香港手語傳譯員蘇劍雲(Billymarken)的專訪前,大家先要接受教育……

當大家以為把聾人喚作“聽障”是較文明的叫法,蘇劍雲表示這是錯誤的,“他們不接受‘聽障’,因這樣好像是說他們有障礙、有問題,他們覺得只要轉換溝通方式,無論能力和智力都是跟常人無異的。”也不應叫“聾啞人士”,他解釋:“聾人不是啞巴,較年長的聾人說話能力低,只因過往沒有相關的教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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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母都是聾人的蘇劍雲聽覺健全,因從小要跟父母溝通,令他學會手語。可惜父母對他成為手語傳譯員覺得不屑,更認為他在羞辱他們。他的父親蘇達成是一名國畫維修師,曾復修張大千、齊白石、徐悲鴻等大師的作品。

蘇劍雲經常出鏡,由香港立法會會議到特首選舉辯論,以至早前閉幕的東京奧運,他也在港台的相關電視節目充當手語傳譯。

香港有聾人學校

寫稿人為求文字多點變化,有時用“聾人”、“聾啞人士”、“聽障人士”以至“傷健人士”,但一直活在聾人圈子裏的蘇劍雲代他們回答,聾人們只接受“聾人”兩字,其餘一概不接受。“聽障,好像低常人一截;傷健人士則似乎講輪椅人士或手腳(殘疾)的人。聾啞則聾人不是啞,他們是否能說話,教育很重要。“年紀愈大的,通常不會說話;年紀愈輕,自我表達能力比較好,因為他們接受過語言訓練。”他以50歲作分野,“通常50歲以下的聾人,說話能力已是好多了。35歲以下的,就再好一些。”

他解釋:“香港有聾人學校,早在2008年引用聯合國《殘疾人權利公約》之前,香港已有語言治療師教他們發音。”但他指學位不足,“每級只是收十多二十個學生,剩餘的(如弱聽)去到主流學校──我見到有些個案,訓練出來的學生,連一句完整的句子都說不出來,手語也做得很差。”

隨着社會進步,蘇劍雲說坊間最好的聾人教育是中大的“手語雙語共融教育計劃”,但這計劃只限在指定學校實行。“他們主張在課堂上,除了有教書的老師,也有即時手語傳譯員在旁。這些學校每班有約四分一是聾人學生,在這計劃下的聾人學生成績真是好很多。他們除了能講說話,手語溝通沒有問題,而且學業能追到一般人。”但這個並不是長期計劃,隨着賽馬會及外界贊助完結,也有可能隨之結束。

總括來說,蘇劍雲認為若一般學校在課堂加設手語傳譯員,能解決聾人學生的學習需要。他亦指這些學校沒有欺凌聾人學生的情況,“這些學校會有相關教育,教一般學生與聾人學生如何融洽相處。”

不同國家

比中指未必是粗口

不同國家使用不同手語,也有鬧笑話的時候,這時他舉出中指笑說,國際的中指手勢代表粗口,但在韓國──他左手舉出中指,右手指?中指,“這在韓國代表一座山。”他笑着望一望自己雙手說:“這樣也的確像是一座山。”還有一款中指在不停移動,再配合另一隻手打橫放,“這是濟州的意思,動一動,即表示鋸了那座山。”

香港手語也有舉中指的,他伸出中指然後配搭扭曲的食指,兩指靠在一起,“這個意思是‘中間’。”若遇到潮語,又怎樣譯着

他倒抽了一口涼氣道:“潮語……只能直譯了。”

跟別的手語傳譯員最大不同的是,蘇劍雲除了做動作外,還配搭很多表情去豐富畫面。“我常常都說,表情佔六成,手勢佔四成。”例如遇到立法會辯論,“為黃的議員做手語傳譯,要給人黃的感覺;為藍的議員做呢,也要有藍的感覺。”

蘇劍雲因要跟聾人父母溝通,令他自小學習手語,如今他是港台電視東京奧運節目的即時手語傳譯員。

不同區域

傳譯手法不盡相同

蘇劍雲為港台的奧運節目做即時手語傳譯,他笑指最大困難是翻譯國家名。

舉例指如美國這個熱門國家,蘇劍雲會使用香港慣常打法──手語跟語言一樣,每個國家都有自己的一套手語,鄰近地方和文化會很相似,但偏遠地方則可以完全溝通不來。“烏干達、肯尼亞、埃塞俄比亞,這些國家名不是本地常見的國家名,我會用他們國家為自己國家名所定的專用手語。”

在運動項目方面,他也遇到一些冷門項目,例如不定向飛靶,蘇劍雲說自己那次即場創作。他舉起雙手裝作“不定向”的泥盤,然後在空中“舉槍”發炮。“我其實可照字面傳譯,但我覺得以動作去表達更易理解。”

不同國家或地區有不同手語,他側頭一想說:“香港跟澳門的手語相似度達93%,但隔?條深圳河以外,相似度已下跌至七成,若中國北方的話,相似度會再跌。至於台灣,跌超逾五成,他們的手語偏近日韓。”他舉例,香港的“時間”手語是指一指手腕戴錶的位置,中國內地則是用手指模擬時鐘的指針。

跟語言一樣,好比英語是國際語言,而美國手語也是較國際化,“有一些香港聾人,除了學會香港手語,也學了美國手語,譬如說若他們想進修,主要會去美國,因美國有專門為聾人而設的大學。”他沒有學習美國手語,但略懂中國內地手語及國際手語。“國際手語其實有等於無,因它只是用來開國際會議,它大部分時間都是以串英文字母去做。他們串字快!”他接着解釋,美國民間手語像香港手語一樣,以意譯為主,串字母的手語較常在開會時使用,這樣比較清晰。

蘇劍雲表示,聾人父母難以教導他說話,更不會教導他“禮貌”,故小時候待人接物很差。

不懂禮貌

小時待人接物很差

雖然兒時有保姆教導說話,但因父母不會說話,童年時的蘇劍雲也不太懂得需要“聽聲的”禮儀,例如見到長輩要叫人、進別人房間前要敲門等,因此與他人相處比較困難,要到長大後才慢慢了解“禮貌”是怎樣一回事。在未有WhatsApp的十多年前,“我們不會打電話,但會用Fax機。到進入SMS年代,我們則很常用SMS,因電訊商有聾人優惠,例如每月68元無限任用SMS。”他憶述。

因父母的關係,他走上手語傳譯員之路,但父母至今都不喜歡他從事這工作,認為他在人前羞辱他們。“你出鏡,即是告訴全世界你做手語工作囉!在他們的印象中,無論手語或聾人都是負面的事。”他跟父母住,弟弟因受不了父母,已搬離家,連手機號碼都換掉,只靠他做中間人聯絡。

蘇劍雲(箭頭處)是聾人子女協會的手語翻譯員,圖為有協會成員大學畢業,跟大家一起慶祝。 (受訪者圖片)

挨父母訓 雙眼必須盯着他們

蘇劍雲以前的英文名是Billy,現在是Billymarken,“Marken是我的另一個英文名,本來是我從事非手語工作時使用的,但是叫我Billy的人,仍然叫我做Billy,所以就把兩個英文名一併使用。”

蘇母甫出生就耳聾,而蘇父則“聽說在一歲跌倒,然後在香港就醫後變聾”。他有一個弟弟,兩兄弟皆是健聽人士。父母在家用手語溝通,他漸漸學會家居手語(與正規香港手語略有不同),後來再攻讀相關課程,漸漸成為專業手語傳譯員。別的父母在教訓子女時,子女肯定不會雙眼盯着父母聽教誨,蘇劍雲則要盯着父母,“一定要望着他們,否則不知道他們說些什麼!而且,他們可能會抓着我的手來教訓我,甚至打我或者推撞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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