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0年代，錫礦業走下坡，我國數以萬計華裔頓時失去工作，許多人選擇“跳飛機”到國外非法打工。數十年過去了，我國卻在跨過倡議的2020先進國宏願2年後的今日，出現中低收入經濟陷阱而再掀起出國賺外幣的打工潮。
讓人唏噓的是，國人當年是“跳飛機”到美英日台新等比我國進步的地方以勞力掙錢；可如今國人卻是“被賣豬仔”到比我國更落後的緬泰柬地區，從事網絡詐騙，等待解救。
明知存風險，仍執意要去
21世紀的今天，賣豬仔事件還在我國上演，這與多個環境和個人因素有關。國內經濟走軟、教育與職場需求錯配及難找到理想工作等，促使國人尤其年輕人需往外找機會。
求職心切，加上當中有些人心存僥倖及想要賺快錢的弱點，成了不法分子盯上的目標，不法分子往往以低門檻及高薪水誘騙，結果許多人被賣了豬仔。
到國外尋找更好的收入，憧憬過更好的生活並沒有錯；然而事事都要小心謹慎及保持理性，腳踏實地勿把自己置身於危險當中。
為了協助營救受困國外被迫從事不法活動的國人，並提高社會醒覺避免再有國人墜入出國打工騙局，馬華青年團今年3月發起以馬青總秘書胡偉豪為首的“拒絕黑中介運動”。
胡偉豪接受《光明日報》專訪時說，馬青迄今已接獲上百宗出國打工騙局的求助個案，已協助其中十多人脫困安全回國，其餘個案則尚在努力中，求助個案還在持續增加。
他無奈表示，儘管媒體已大篇幅報導出國打工騙局以警惕民眾，也有獲救的受害者現身說法當地遭遇，卻仍有人執意要去。東馬一名向馬青求助的媽媽哭訴，怎麼都攔不住兒子。
胡偉豪指出，受害者當中有一部分是真以為自己出國是合法工作，是完全受騙的；但當中也有部分是明知存在風險，卻抱持僥倖心態執意要過去的。
“他們有的認為自己的情況和其他人不同，有的認為那些壞事不會發生在自己身上，有的則認為自己有能力應付。明知有風險還想博一博，最終把自己置身於危險中。”
胡偉豪透露，馬青處理的打工騙局求助個案事主主要介於18至35歲，男性為主，大多學歷不超過SPM。很多事主和家屬之前選擇隱瞞、不求助、不報警，因為擔心遭更慘烈對付。
“當他們看到越來越多受害者成功獲救並安全回國後，才開始對求助和報警有了信心，所以後來有越來越多的事主和家屬現身求助和報警。但目前已接獲的求助個案或許只是冰山一角。”
他說，馬青在打工騙局受害者解救工作上主要是扮演當事人、家屬和各政府部門的橋樑，必要時提供法律援助。前線營救則由我國警方、東盟刑警、移民局、大使館等相關單位負責。
“馬青也參與內政部反販賣人口理事會（MAPO）會議，同時會晤通訊及多媒體委員會（MCMC），共商更有效方法避免再有國人墜入打工騙局，包括對網上可疑招聘廣告採取行動。”
“不法分子除了以高薪誘騙受害者到出國從事網絡詐騙，還會以免費畢業旅行誘騙剛中學剛畢業的少男少女成為毒驢，大家要多加小心。”
招聘條件低，吸引求職者
馬青總團長拿督王曉庭從一開始就很關心賣豬仔的社會問題。她指出，一些民眾因為國內經濟走軟，原本生計受影響，求職心切，看到有機會出國、薪水高、對學歷和經驗又沒什麼要求的招聘就會容易輕信，結果墜入騙局。
“大家想想，疫情造成的經濟不景氣並非我國獨有問題，而是全球性問題。如果我國經濟還沒復甦，不見得其他國家尤其是比我國落後的國家會有什麼好機會。”
“大家總覺得外國的月亮比較圓，但我們對於外國的情況往往知道很少。”
她奉勸大家理性勿盲目想出國，如果腳踏實地在國內仍可以找到工作，餓不死。
王曉庭提醒，不法分子誘騙手段非常“專業”，演得相當逼真，他們不會馬上錄取，而是會要求看履歷、填表格，還會進行幾輪面試，讓人覺得和應徵其他正式工作沒有兩樣。
“不法分子也知道求職者定會上網搜尋公司資料，有的會冒充其他正規公司，有的則會設立網站，做得似模似樣，求職者網上一搜發現果然有該公司資料，就會覺得可靠，不疑有詐。”
她說，求職者歷經數輪面試後，以高薪被錄取進如此有規模的公司，肯定開心得放下戒心。更可怕的是，有者甚至是被原以為值得信任的同鄉或朋友騙過去，讓人心寒。
她溫馨提醒民眾決定之前，應該多諮詢身邊可靠親友的意見，避免當局者迷。
她說，其中幾名由馬青協助脫困的受害者回國後還心有餘悸，不僅是因為受困遭遇，壓力還來自得面對社會關注及廣大網民的各種留言包括嘲笑及指責，仍需要空間和時間平復。
“接下來的路要怎麼走，只有當事人自己能決定，馬青將關懷當事人是否有什麼後續需要，盡可能協助他們重新開始生活。”
她補充，馬青也希望推動國會修法，補足對付出國打工騙局的法律漏洞。
出國闖沒錯，須理性謹慎
大馬人力資源服務商公會（PAPA）副主席陳貽開說，我國教育系統和人力市場存錯配問題，即教育系統所培育的人力，並未完全符合人力市場需求，造成人找工、工找人局面，有些人因為在國內找不到理想的工作，才會萌生想要往外找機會的念頭。
“加上我國基礎教育不注重生涯規劃及職業規劃教育，不法之徒正是看準部份民眾求職心切、好逸惡勞、想賺快錢的心理弱點，趁虛而入，在招聘廣告中以低門檻、高薪資來誘騙民眾。”
他說，民眾在遇到高薪出國打工的招聘時應理性分析，包括先問問自己，以本身的學歷、技術和經驗，值得對方千里迢迢高薪聘請過去嗎？難道當地沒人可勝任？自己在國內只能獲得2000令吉月薪，憑什麼到了那邊可獲8000令吉？
“並不是說在國外找到比國內更好待遇的工作就肯定是騙局，但民眾決定之前須先做足功課，包括了解有關公司的背景及工作性質。另一必須注意的是，合法出國工作都需先辦理工作簽證，否則就很可能是騙局。”
“大家若想要出國打工，透過國內合法的職業中介公司安排較有保障。”
“根據1981年私人職業中介法令，職業中介公司執照分為A、B及C三種。A型執照允許中介公司安排本地人在本地工作；B型執照則允許中介公司安排本地人在本地工作，還有引進外國女傭。”
“C型執照則是最全面的，除了允許中介公司安排本地人在本地工作、引進外籍人士到國內各領域就業，也可安排本地人到國外工作。”
陳貽開說，政府在管控職業中介公司方面相當嚴格，需每年更新執照，還得繳付保證金，A型執照保證金1萬令吉、B型執照10萬令吉、C型執照25萬令吉，若有失誤，會扣除保證金、罰款甚至牢獄之災。
民眾可瀏覽人力資源部網站https://jtksm.mohr.gov.my/en/senarai-aps-berdaftar-di-malaysia，查詢所接觸的職業中介公司是否合法。
“出國工作、闖一闖並不是壞事，大家想要有更理想的生活，過更好的生活也沒有錯，但要小心，要理性，確保合法，不要把自己置身危險。”
他們的遭遇，我們的借鑒
30歲的阿泰之前在酒樓工作，無奈因為行動管制令衝擊酒樓生意而遭到解僱。大概今年農曆新年後，網友邀請他一起到泰國從事賭場工作，聲稱月薪高達8000至1萬人民幣（約5274令吉至6592令吉）。
“我之前在酒樓工作時拿的也只是比最低薪金制高一點的薪水；以我只有中學預備班資格的學歷，如今竟然有人出那麼高薪水請我，還可以出國，我當時真的太開心了，我沒想太多，就直接答應對方同意過去。”
阿泰續說，原以為自己抵達當地後從事的是合法賭場工作，詎料卻是透過網絡進行虛擬幣詐騙，主要負責歐美市場，每天必須找到至少2個目標上鉤，若達不到“業績”就要遭體罰，包括青蛙跳、頭頂水桶蹲上蹲下100下。
“我開始覺得不妥，就要求從業務部轉去人事部，結果所謂的人事部其實就是透過假賬號在社交媒體騙其他人到當地工作。”
來自威南高淵的阿泰原以為可以過更好的生活，結果卻中了打工騙局。
他對於自己當初的決定感到後悔，慶幸幾經波折後，他在各單位協助下已脫困回國，如今他希望稍作休息後，腳踏實地重新出發，同時警惕大家別走他的路，勿步其後塵。
另有受害者在當地的遭遇比阿泰還要慘。他們痛訴，不法集團凶狠對付不聽話及試圖逃跑的年輕男女，包括扯脫女生衣服，恐嚇要強姦她們，男子則會因犯錯而被砍斷手掌。不聽話者還會被毒打、電擊、不給喝水吃飯、關進小黑房，受盡折磨。
詐騙發生在國外，我國法律難監管
不法分子騙術高明，很多關鍵的欺騙行為都發生在國外，不受我國法律監管，難以追究法律責任。
執業律師林文明說，一些不法分子是透過蛇頭帶人從老鼠道潛出國，也有不法分子是讓受害者自願以旅遊形式合法出國，到了當地再帶去從事非法工作。
“有些不法分子部署精密，從我國被聘請到比如泰國曼谷工作的程序是合法的，但到了曼谷，不法分子就會向受害者“獻意”其他“待遇更好”的工作，把他們轉賣。”
他指出，由於關鍵的欺騙行為是在國外發生，不受我國法律監管，有的甚至轉賣了好幾手，幕後黑手容易脫身，難以追究法律責任。
報導 \ 馮偉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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