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報導\林春蓮 照片\受訪者提供
光明不是來自眼睛,而是來自夢想和一顆明亮的心。
蔡孀孀一出生就是名視覺障礙者──眼球是白的,左眼全盲,右眼僅有35%視力,只隱約看得見光影。
她曾動過15次眼部手術,依然無法看得見,有人說她不吉利,建議父母把她送去孤兒院,外國也有醫生建議讓她安樂死,但父母死守住她,也造就她特別倔強,誓不向命運低頭的性格。
馬來西亞大學不收留她,她去澳洲完成大學,16年來,她走過30個國家,辦過多場身障者模特兒秀,她愛畫畫愛攝影,更成為一名母親,她要證明給所有人看:身障者其實和所有人一樣,他們的靈魂都是平等的。
一個人,如果失去了視力,就意味着她的世界從此失去了光明,世間一切美好的東西都不屬於她了嗎?
先天性視覺障礙者蔡孀孀以她的人生經歷告訴你:這是錯誤的認知。
她的靈魂和你一樣,她的心也和你的完全一樣,她和你的精神是平等的。
蔡孀孀一出生就在黑暗中趔趄摸索,她背對光明,卻正點亮光明,在別人看不到的那片風景裡,她找到對生命的熱情,
她深知教育可以改變命運,她接受了教育,考上了大學,這些年來,她一個女盲人去了卅多個國家旅行,靠着一顆堅強的心,一個照亮黑暗的夢想,一只生死相依的導盲犬,創造了自己的生命價值。
廿多年動15次手術
37歲的蔡孀孀是雪蘭莪人,一出生就是個視障者。
“出生的第七天,父母就發現我很不尋常,眼睛為何還沒張開,他們就用手撥開我的眼皮,才驚覺我的眼球是白的。”
她左眼全盲,右眼僅有35%視力,只看得見影子和光。
在兄弟姐妹四人中,她是老么,也唯獨她是身障者,也因為這樣,父母給她更多的關注和憂心。
她說,自己算是蠻幸運的人,家境算不錯,父母從商,也有能力帶着她去多個國家治療。
“有許多人勸告父母,這是一個不吉利的孩子,把她送到孤兒院去吧!更有一名很著名的外國醫生說,這是一個沒有未來的孩子,不如讓她安樂死。”
然而,父母不但接受了這樣的她,更誓言絕不放棄她,她打從3歲至27歲,前後動了15次眼角膜手術,但都失敗,一開始也許能看見一些事物,但沒幾天又打回原形,不然就是出現排斥,令她從失望到絕望。
我和普通人沒兩樣
和堅定的父母一樣,蔡孀孀自小就接受了這樣的自己,從不埋怨也從不哭,她天性倔強開朗,也從小磨成獨立和樂觀的性格。
“我父母並不傳統,他們向來都抱着很尊重和支持我的態度,不把我當作是特別的孩子,甚至因為我太獨立而忘了我是看不見的,所以,重要決定都是由我本身決定的,比如手術,所以,我比一般人更懂事和早熟。”
雖然她天性樂觀,但是也免不了會被人取笑,但她說,她臉皮夠厚,從來不當一回事。後來,她也發現,她其實真是一個特別幸運的孩子,她這些年遇到的,都是好人和貴人。
“自小,我就很想證明,我和普通人沒兩樣,你說盲人做不到的,我就偏偏想接受這挑戰。”
也因為蔡孀孀那超出常人的意志力和熱愛生活的信念,讓她那雙被黑暗籠罩的眼眸也有了光芒。
感恩世間
好人多過壞人
上完小學三年級,蔡孀孀就從特殊學校轉去普通學校,她堅持和普通人平起平坐,她深信,教育是她實現所有夢想的途徑。
“小學時我忍受許多鄙視與嘲笑,但是,我遇上很好很好的老師,他們給了許多的幫助和關愛。上了中學,更是我最美好的時光,除了有很好的老師,也認識了幾位感情非常要好的同學,我在中學度過人生非常幸福美滿的求學時光。”
90年代,盲人點字都是用手打的,再加上經常換課本,對蔡孀孀這失明學生來說,是非常大的挑戰。
“但我除了獲得好老師的鼓勵,還有幾個死黨的幫忙,就算後來不同班,她們還是時常和我一起做功課,唸課本內容給我聽,好讓我趕上進度,我特別特別感激她們。”
求學的時光,她也常忘了自己是看不見的,她和同學一起迷偶像,一起交筆友,一起寫情信,一起談戀愛,她的第一個男朋友,還是筆友呢!
“我也有過甜蜜的戀愛經驗,他們並不介意我是看不見的,我覺得我的世界一直是彩色的,別人有的,我都有,沒有遺憾,”她說,“這世界的好人其實還是多過壞人的。”
打工後發現社會很殘酷
中學畢業後,蔡孀孀還想繼續上大學,上大學一直是她的夢想,但是,大馬私立大學因為她的視障問題,而拒收她。
“我唯有去打工,直到去接觸了社會,我才了解我把一切看得太美好,社會還是殘酷的,也在那時,我患上了輕微的憂鬱症,心情開始低落。”
她才知道,視障者找工真的很難,她的廣播員夢想,因為看不見稿件,他們拒絕了她。
一家旅遊社聘請了她當接線員,目的只是為了取得扣稅福利,而她的位子,就在廁所旁邊。
留澳生活逍遙
後來,她也才知道,別人的薪水800令吉,她的薪水只有300令吉。
“父母知道了很心疼,他們叫我不要做了,他們說,只要他們還在的一天,一定可以把我養得白白胖胖的,我聽了很感動,可是,我總不可能永遠等人養,對吧?”
後來,另一個機遇來了,蔡孀孀在外國的二叔來電話了,他建議兄嫂把侄女送去澳洲深造,這二叔更願意贊助她的學費。
她這一去就去了16年,還取到永久居民証,如果不是新冠疫情的措施讓她回不去,可能她到今天都不想回來了。
在二叔的幫忙下,她順利進了澳洲大學,結果,在當時,她成了澳洲第一代國際盲人留學生。
“媽媽在澳洲陪我一個月就回國了,當然讓我一個人留在澳洲,他們總是不放心,我當然也會害怕,但是,我告訴媽媽,放心,我死不了,我堅持要自立,讓她安心回國去。”
最終,靠着一顆堅強的心,一個照亮黑暗的夢想,一只生死相依的導盲犬,失明的蔡孀孀就這樣在澳洲生活了下來,而且過得逍遙而快樂。
挑戰盲人不敢碰的領域
留學澳洲,讓蔡孀孀了解到,視覺障礙並不是最重要的問題,更大的問題是,她是華人,那邊排華很嚴重。
“我曾經和幾個華裔朋友在外面,被人潑水和丟雞蛋。”
雖然如此,她在大學是非常活躍的,她是殘障俱樂部的學生代表,她更半工讀,賺取生活費。
畢業後,她去一家多媒體廣告設計公司擔任商業溝通系導師,工作了6年,直至公司倒閉。
平日,她熱愛畫畫和攝影。“我會有這些嗜好,主要想挑戰盲人不會去碰的領域,我也想改變許多人對盲人的主觀看法。”
後來的蔡孀孀,又去了印度唸一年的碩士,主修德國的社會領導者課程,主要想改變社會。
後來,她更愛上旅行,前後去了許多國家,包括印度、越南、歐洲等地。
去了一趟非洲,更讓她有所領悟。“在那裡,連鞋子都沒得穿了,下一餐吃什麼都是一個問題,看不看得見真的已經不重要了。”
助友圓夢
辦身障者服裝秀
在澳洲,蔡孀孀認識了一名殘障的越南朋友,四十多歲、體重只有19公斤的朋友告訴她,她其實有一個夢想,就是當模特兒,穿着漂亮的衣服走在T台上。
“我告訴她,想做就做,不如我們來辦一場由身障者主導的舞台秀,於是,我們說做就做了,我們找不同情況的身障人士,包括坐輪椅的、聾啞的還有語言障礙的,辦了特別又有意義的服裝秀。”
這身障者服裝秀,他們分別在澳洲辦了三場和越南一場,主要是鼓勵和激勵更多的身障者和提倡平等。
“如果有機會,我也想在大馬辦(身障者服裝秀)。”蔡孀孀說。
懷孕回馬碰上新冠疫情
在美國,蔡孀孀又做了一件大事,也填補了人生的遺憾。她做媽媽了。
“我遇上一個男人,一個我想為他生孩子的人,於是,我決定做媽媽。”
在疫情前,她懷着身孕回馬,沒想到,疫情爆發,無法離開,唯有在大馬生下孩子。
“媽媽很擔心我,她問‘你看不見,可以做媽媽嗎?’”
她說,其實在澳洲時,她擁有過三隻導盲犬,導盲犬和柺杖不同的是,牠是有生命的,回家之後,不可能馬上把牠收起來,而是得先解決牠的日常大小便,照顧牠的生活起居。
“照顧導盲犬也讓我學習了如何做一個媽媽,所以,我對自己照顧孩子的能力有一定的信心。”
她笑說,孩子今年兩歲了,在她的用心照顧下,還沒有斷手斷腳,很可愛活潑!可能就是他跌倒時,她無法看到,其他的,她都得心應手。
“我想告訴所有年輕人,我這樣辛苦,都走過來了,你們也不要害怕嘗試,這才能找到前進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