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問過公司小朋友：“你們喜歡過年嗎?”
他們的答案都是大同小異，比如：
“喜歡過年，不喜歡拜年。”
“喜歡收紅包。”
“不喜歡待在家裡。”
“是誰發明拜年？”
“只收紅包，不去拜年，可以嗎？”
我問他們為什麼不喜歡拜年，他們說：
1. 跟父母那一輩的老親戚不熟。
2. 跟親戚的子女不熟。
3. 相熟的親戚老愛問他們不喜歡回答的問題。
4. 拜年很“吃”時間。
5. 很“顯”，很悶，很累。
這些小朋友的年齡介於二十五歲至三十歲之間，大部分都是未婚的，新年時無處可逃，就常被父母拉去拜年，心不甘情不願，但卻無法拒絕，每一年都帶着厭惡的心情拜年。
回望過去，以前爸爸在世時，他也是不大喜歡拜年，加上我們的親戚寥寥可數，新年時也沒有去多少家拜年。
一年只見一次
後來爸爸離開後，就由我負責載送媽媽去親戚家拜年，可能是年紀漸大，近年對於親情特別注重，我喜歡跟老親戚拜年，喜歡坐在一旁，靜靜地聆聽媽媽跟老親戚談起那些陳年往事，那些發生在我還沒出世前的舊回憶。可是這幾年，很多老親戚相繼去世，想拜年也無處可拜，爸爸的老家在新邦波賴，幾個堂哥都移居新加坡，新年時也甚少回來，媽媽只剩下一個自小被馬來人領養的阿姨，媽媽是她的妹妹，開齋節時我們會找她拜年，但不是在農曆新年，媽媽還有一個堂嫂，我們叫她舅母，每一年都會跟她拜年，接着就是我們的姨丈，媽媽的姐夫，他前幾年患上帕金遜症，行動不便，一年比一年虛弱，每次看見他，心裡也會揪一下。
我對小朋友說，很多親戚不見，以後就無法再見，而且，一年只見一次，真的有那麼不願意嗎?
其實，想深一層，你不想見，但你的父母卻期待已久，平時叫你載年老的爸媽去探望這些老親戚，你去過多少次？你拒絕了多少回？如果你連拜年也不願同行的話，你覺得說得過去嗎?
小朋友說他從來不勉強做自己不喜歡做的事情，他不喜歡拜年，所以不要逼他。
我反問他在平日工作上，當老板叫你做你不喜歡做的事情或客戶叫你改這個改那個時，你會照做還是反抗呢？
小朋友說他不喜歡親戚問長問短，專問一些他不喜歡回答的問題。
我說因為一年只見一次，親戚關心你的近況，除非你平日跟他們保持聯絡，三不五時約他們出來吃飯飲茶，直到拜年時，他們就不會再問你在哪裡上班？你拍拖了嗎？你做麼還不生小孩？
如果真的百般不願意，那就別勉強，畢竟黑口黑臉去拜年也真的很難看。
我們這些為人子女的都急着長大，也急着將自己放大，有時候不妨站在父母和親戚的角度上思考，說得不好聽，他們能夠相見的時日已不多，見一次少一次，而在新年團圓的時刻，陪着他們多見一面，何嘗不是一件樂事，如果你認定拜年是很委屈自己，何不想想爸媽不去拜年是不是更大的委屈呢？
我是老派人，我喜歡拜年，大家平時各自忙碌，親戚也好，朋友都好，都不常見面，而一年裡就只有新年這日子是相聚的最大理由，我可不會白白錯過這個好時光，坦白說，我很快也會成為小朋友眼中的老親戚了。
（光明日報／副刊專欄‧作者：曾子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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