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歐兩個毗鄰的國家芬蘭與瑞典，也可簡稱“阿蘭”和“阿瑞”，卻一直和平相處，沒有像“阿蘭嫁阿瑞” 那樣“累鬥累”！
我小時候在家的唯一娛樂是聽麗的呼聲，很多通俗知識都是從這個方形木箱學來的。那時常聽到廖志偉和伍木蘭合唱的諧趣粵曲，這對最佳拍檔或許也是培養我產生種種古靈精怪念頭的啟蒙老師之一。
廖志偉有一把“煙屎腔”，擅唱諧曲之餘，也參演關德興的《黃飛鴻》片集，演過十多次蘇乞兒。伍木蘭有“玉喉歌后”之稱，她與廖志偉曾一起到馬來亞和新加坡登台演唱，記得鄧碧雲主演的《木蘭從軍》在本地戲院放映時，他倆也隨片登台，花木蘭的電影邀伍木蘭配合宣傳，也是絕妙噱頭！
廖志偉伍木蘭的粵曲反映市井小民生活，嘲諷光怪陸離的社會現象，常有“數白欖”式的口白台詞，鬼馬諧趣萬分。其中幾首歌的歌名本身就是一句粵語俗語；我小時候單聽歌名，根本不明白是什麼意思，聽完曲中內容才領悟所指，一句句俗語和歇後語的趣怪解法，就是這樣學會的。
其中一首歌叫《頂趾鞋》，描寫小丈夫廖志偉被悍妻伍木蘭欺凌。原來粵語俗語“頂趾鞋”是暗喻“惡嬌妻”的意思。老公娶到一個兇惡的老婆，慘遭嚴厲管束，整天受氣，差點因“妻管嚴”而患上“氣管炎”；這等於買到一雙穿在腳上卻頂着腳趾的鞋子，走起路來極不舒服，渾身不自在。所謂：“不賢妻，不孝子，頂趾鞋，無法治。”
另一首《跑馬射蚊鬚》裡，爛賭丈夫廖志偉妄想靠買馬票和進馬場賭馬發大財，妻子伍木蘭指他如此奢望靠賭發達，機會十分渺茫，等同“跑馬射蚊鬚”——蚊子很小，蚊子的鬚更加幼細到看不見，要用弓箭瞄準射中蚊子的鬚十分困難，何況是騎在馬上奔跑着去射，能僥倖命中的機會近乎零！
阿蘭嫁阿瑞是阿懶嫁阿衰？
而《爛襪改背心》裡，鹹濕老爺廖志偉夜闖家中婢女伍木蘭房中，提出要求欲把她納為妾侍，讓她地位倍升。粵語俗語“爛襪改背心”，是指破爛的襪子修補後被改縫成一件背心，在廢物利用之下發揮新的用途。歌中原本身份低微的婢女，搖身晉升為小妾，正如“爛襪改背心”一樣，簡直 “水鬼升城隍”，這句俗語也包含“小人得志”的意思。此曲歌詞趣怪，老爺見婢女海棠春睡，甚具誘惑性，竟直言“和尚見到都開齋”，似乎有辱出家人，實在抵死！婢女則形容“擒擒青”的老爺“十足一隻騎蜊拐”，這“騎蜊拐”可能是我們如今所說的“騎呢怪”！
在《亞蘭嫁亞瑞》，兩人演一對鬥氣互罵的親家，你咒我“膝頭大過髀”，我咒你“上咗床唔落得地”，毒辣無比。粵俗“阿蘭嫁阿瑞”的歇後語是“累鬥累”，形容兩個“唔啱牙”的人攀上關係，結果互相牽累，兩敗俱傷。有傳“阿蘭嫁阿瑞”是“阿懶嫁阿衰”的諧音，女的懶，男的衰，就如火星撞地球！另一說法是，阿蘭是花木蘭，阿瑞是張君瑞，花木蘭嫁給張君瑞？張君瑞只愛嬌媚的崔鶯鶯，又怎會愛上花木蘭這女扮男裝的男人婆？忽然想到，北歐兩個毗鄰的國家芬蘭與瑞典，也可簡稱“阿蘭”和“阿瑞”，卻一直和平相處，沒有像“阿蘭嫁阿瑞” 那樣“累鬥累”！
（光明日報／副刊專欄‧作者：李系德）